番外一-《我和我先生离婚了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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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在他二十二岁那一年,他终于让人找到了她的下落。

    他不敢声张,更不敢让人发现,只是等到毕业旅行时,他才转道去了那家疗养院,却也只是远远站着,不敢靠近。

    那一天,他终于见到了他的母亲,在过了整整十五年后。

    可是,他已经不认识她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后来,他接手了纪氏,一点点强大,当年的真相也一点点揭开,他跟爷爷的摩擦越来越大,他的专-制与蛮横侵袭着他的四面八方。

    只是他一直隐忍着,保持着平衡,纵使他有再多的过错,他也毕竟是他相依为命的一个人。

    爷爷执掌纪氏数十年,早已是纪氏的象征,他不能让外人知道,他们内部有着裂痕。

    只是他也依然会不远千里的前往那所疗养院,也许只是待上一天,也许只是待上一个小时。那里有他的母亲,有他难以割舍的血脉牵连。曾经老爷子安排在她身边的人也已被他买通,所有的消息就都被阻断被隐瞒,远在中国的他再无从知晓。

    他也想过把她接出来,可是母亲并不愿意。他对她感到陌生,她亦已不再认识他。

    她的精神失常了,不认识人,不记得事,不愿意说话,也不愿意去哪里,只想着待在她的小院子里,过着一天又一天。

    他便只能由她去,再安排着专门的人来照顾她,然后自己每隔一段时间来看望她。一开始是住着酒店,到最后,又干脆买下了两层公寓。他想着或许哪一天她愿意出来了,那么如果她不愿意走远的话,或许也能在就近的地方找一个落脚的点。

    只是那么多年过去了,她丝毫不曾改变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那一晚,程季安很晚才睡着,她听着纪崇均说着他的故事,心中百转千回。她的男人,一直冷静,克制,仿佛无所不能,可是他的心底,也有脆弱、不堪,痛苦和磨难。

    她突然生出了一些愧疚,她一直觉得自己很爱他,可是到现在她都不曾好好了解他。

    她能再做些什么呢?在现在,在未来,她还能怎样做,才能让他不再悲伤,只剩开怀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第二天一早,程季安和纪崇均又都起了来。

    格林太太早已准备好早餐端上,同时还有一大束玫瑰花。

    女人如玫瑰,最是娇艳,最是妩媚,格林太太看到了来自遥远东方的程季安,便特意为她做了准备。

    程季安表示了感谢,看着鲜花,也是分外高兴。她从未见过这些新鲜的玫瑰花,询问它是从何而来,格林太太告诉她,它来自对面街道上的一家花店。

    花店的老板也是个中国人。

    程季安感到意外,一旁纪崇均却默默的转过了身。

    等到吃过早餐,纪崇均又拿来大衣给她披上,程季安也没问,因为她知道他们即将去哪里。

    走到楼下,举目望去全是异国风光。两旁皆是三四层的建筑物,楼上是公寓住宅,底层开着咖啡馆、书店、服装店……路上的行人也多是白皮肤蓝眼睛,很少有亚裔人。

    这里并不属于城市的中心地带,移民的问题也并不明显。

    天倒是没有昨天冷,风停了,阳光大好,晒在身上倒还有些暖意。因为离得近,两个人没有坐车,只是牵着手一起往街对面的疗养院走去。

    程季安不时留意着周边的景象,将所有的所见所闻记下,所有的经历都是灵感,也许哪一天就得到迸发。

    只是走着走着,她却突然停下,“那个花店是不是就是格林太太说的那个花店?”

    对面有个小小的门面,一个五十来岁的亚裔男人正将一盆盆花搬到外面。招牌还没挂上,从里面的景致来看,应该是个花店无疑。

    纪崇均朝那看了一眼,却有些静默,半晌后也只是拉过她的手轻声说道:“走吧。”

    程季安没有在意,只是又跟着往前。

    而在她转头的一刹那,花店门口的那个男人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,也一下抬起了头。等他看到街对面走去的纪崇均的身影时,他的目光有了些颤动。

    他老了,头发有些白,腿脚也不是很方便,可是依稀能辨认的,是他年轻时应该是个高大英俊的男人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疗养院很快就到了,门口的人显然早已熟识纪崇均,见他进来微笑着打着招呼。纪崇均也给予回应,登记好后又带着程季安继续往里。

    疗养院很大,环境也很好。纪老爷子虽然怨恨她,可也终不至于将她关押到不堪的地方。只是刚一走进,还是让人感到了一丝压抑。这里并非普通的疗养机构,这里接纳的除了四肢无法调理的人,就都是一些精神障碍的人。

    有女人,也有男人;有老人,也有孩子。

    只是人数并不多,每个人也都有着自己的活动场所。能到这里的,显然也不是一般人。

    纪崇均走到最里处的一个建筑前才停下,是个独立的房子,只有一层,通着走廊,四周也种满了植物。

    环境很安静,也很优美。

    有人在晒着衣服,看到他过来,惊喜的走了过来,“纪先生?”

    是个中国妇人,三四十岁的样子,穿着护工服,很是利落的样子。

    “红姐。”纪崇均叫了一声,又介绍道,“这是我太太。”

    “纪太太。”被叫作红姐的女人又朝着程季安打了招呼。

    “你好。”程季安也打着招呼。

    红姐笑着给予回应,随即又道:“钟姐刚吃过早饭,正在院子里。我带你们去。”

    纪崇均点点头,又跟着她走去。

    房子后面是一片草坪,边上种着花草树木,中间是一条小径。小径连着房子的地方,一个妇人坐在轮椅里,背对着他们,一动不动着。

    程季安知道那个应该就是纪崇均的母亲了,神容敛起,心也不自觉的有些提住。可是突然间,她像是发现了什么,目光又向外望去。

    外面是一道围墙,透过围墙的缝隙往外望去,好像正好能看到刚才的那家花店。

    纪崇均顿了下,还是走了过去。虽然他来过很多次了,可是每一次都会止不住的让他却步。

    永远怀揣希望,却永远不被记得。

    走到轮椅前,他蹲下身,手放在她的膝盖上,又轻轻说道:“妈,我来看你了。”

    妇人木然的望着远处,没有什么动静。

    纪崇均低下头,样子有些痛苦。半晌后,仍又抬起头道:“妈,我带安安来看你了,我之前和你说过,我已经结婚了。”

    程季安听着,也蹲下了身,她握住妇人的手,叫了一声,“妈,我是安安。”

    她的目光也有些闪烁,昨晚很多次的想过她的样子,可是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变成现在这样。她应该也才五十岁的样子,却已是白发苍苍。她的容颜依然能看得出昔日的美貌,只是面容清瘦,眼窝深陷,目光更是寂静无神。

    就像是人还活着,心已经死了。

    就像是人还活着,却已经自己把自己关在了再无法解脱的牢笼里。

    她无法想象,这漫长的二十几年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。

    只是当她的手触及妇人的手时,妇人却有了反应,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。程季安察觉到了,满脸惊讶,她看向纪崇均,并不敢确定。

    妇人的眼珠又有了转动,她像是费了很大的劲才看过来,然后又落在程季安的脸上,只是很快,又转了过去。

    目光中,始终平静无波。

    纪崇均见着,放在她膝盖上的手却一下攥紧了,他抿紧着唇,低着头,像是在克制着内心极大的痛苦。

    好半天后,才又恢复了平静。

    “妈,”他开了口,声音带着沙哑,“很多事情都已经过去了,您不要再沉浸在里面不愿意出来。没人会再责怪您,二十年了,您也应该过自己的生活了。”

    “没有人会再阻拦你了。”他说着,声音颤抖,眼眶还是忍不住红了。

    “崇均。”程季安连忙将他的手握住,心中满是不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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